男女主角分别是柳欣妍唐敬言的其他类型小说《毒撩反派:爱与恨的纠缠结局+番外》,由网络作家“木木酱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摸到了吗?盯准这个位置,用力地往下扎,只要扎中了,神仙都救不了。”一下又一下,柳欣妍的手不停地起落,周遭是浓郁的血腥气息,令人作呕,却又出奇地让她安心。神仙也救不了,救不了。脸上被喷溅到的血迹随着泪水一道留下,形成了一道道红色的痕迹。多稀奇,怕见血的她,也学会了杀人了。“夫人,是我。”感觉到有人靠近,柳欣妍挥舞着手中的‘凶器’朝那人扎去,却反被人制住了手腕,然后......她听到了熟悉的男声。“林枫?”“是属下,属下来迟了。”柳欣妍想要笑,但试了几次,都没法笑出来,反而是泪水,止不住地往下落。没关系的,迟到总比不到好。“带我去见他。”“夫人,请恕属下失礼。”被林枫拦腰抱起来的时候,柳欣妍感觉到了温暖,眼睛却止不住地想要阖上。想见他...
一下又一下,柳欣妍的手不停地起落,周遭是浓郁的血腥气息,令人作呕,却又出奇地让她安心。
神仙也救不了,救不了。
脸上被喷溅到的血迹随着泪水一道留下,形成了一道道红色的痕迹。多稀奇,怕见血的她,也学会了杀人了。
“夫人,是我。”
感觉到有人靠近,柳欣妍挥舞着手中的‘凶器’朝那人扎去,却反被人制住了手腕,然后......她听到了熟悉的男声。
“林枫?”
“是属下,属下来迟了。”
柳欣妍想要笑,但试了几次,都没法笑出来,反而是泪水,止不住地往下落。
没关系的,迟到总比不到好。
“带我去见他。”
“夫人,请恕属下失礼。”被林枫拦腰抱起来的时候,柳欣妍感觉到了温暖,眼睛却止不住地想要阖上。想见他,但是好累啊。
“夫人?”林枫一直以为,柳欣妍身上全是那个男子的血,直到他的裤子和鞋子渐渐被血水打湿的时候,他才猛地反应过来,夫人虽然杀了那人,但也受了重伤。如果不是重伤的话,是不会有这样多的血的,就好像浑身的血都会在片刻之内流光一般。
听到林枫叫她,柳欣妍挣扎着睁开了眼,她的脸上已然没有了血色,脸色和唇色都是惨白惨白的,林枫只听她轻轻地问道,“到家了吗?”
“尚未。夫人您伤到哪里了?属下先去找个大夫给您治伤。”
柳欣妍的手一直搭在刀绞一般的腹部,捅第一下的时候,她没有经验,被突然喷出的血吓了一跳,小腹被他狠狠踢了一脚,很疼很疼......
“别告诉他。”比起从未得到,得到之后再失去更加痛苦。他从前已经过得那么不好,孩子的事,就不说了吧。
成亲三年,却连个喜信都没有,所有人都以为柳欣妍是怀不上孩子的。是以林枫愣怔了半响,也没有能明白柳欣妍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直到大夫摇着头道,“腹部受到重创,孩子没了,失血太多,那位夫人只怕也......”林枫才知道,夫人让他瞒着大人的究竟是什么。
“大夫说,夫人熬不过今晚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林枫的眼睛是红的。
“去领罚。”
“是!”因为去救夫人,不是大人的吩咐,是他的自作主张,他总以为,大人待夫人是不同的,待一个人好一天两天是可以装出来的,但是三年,怎么能都是虚情假意呢?
往前走了两步,林枫的步子顿住,转过了身,“夫人不让说,但属下觉得,大人您应当知晓,夫人此前,有了身孕。”
即便自入锦衣卫之后,便该视人命为草芥,但林枫此刻就是觉得难受,难受得不得了。他们的不作为,葬送的是两条人命。本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。
柳欣妍是在半夜里醒来的,只觉嘴里有些泛苦。她第一眼瞧见的,是坐在窗边的唐敬言。在她睁眼的一瞬间,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处。
周围没有血腥味,屋子里头很亮堂,柳欣妍有些怀疑,她这又是入了梦了,只这一次的场景,她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了。
“夫君?”如那十天之内无数次入梦一般,柳欣妍唤着他。
“我在。”
和前几次梦中不同的是,他们俩的声音都有些沙哑,比平时难听多了。
“我刚喝了药吗?”嘴里那么苦涩的,舌头都苦得没感觉了。
“嗯。”林枫说过,大夫给用了药,让她能多熬几个时辰。
“那你怎么也不给我喂蜜饯?”吃了药之后,就该吃个蜜饯甜甜嘴的。
“我忘了。”
“你心里头没我!”本来从来是调笑的话,这次说出来,竟难免带了眼泪。眼泪落得太快,柳欣妍觉得丢人,伸手擦了擦,然后......她看到了左手的四根手指,记忆和疼痛都如潮水一般朝她涌来,几乎将她溺毙。
“夫君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想你了,虽然每天做梦都能梦见你,但还是很想很想。”她只说她想他,却不敢多问一句,“你是不是也想我?”
就怕问了之后,他的答案是否定的,也怕问了一个问题之后,她忍不住一直憋着的更多问题。
比如‘这十天你都不在京城吗?’、‘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被人抓了的?’、“你是今天才找到我的吗?”、“你看到我的那截断指的时候难受吗?”、“为什么林枫去了,你没有去呢?”
“夫君,你再送我一个镯子吧,能当凶器使的那一种,那一个......脏了,我扔了。”
“好。”
“这一回,别做得太细,伤口太小了,得戳好多下,手很累的。”
“好。”
“敬言,抱抱我好吗?我有点冷。”
唐敬言点了点头,托着她的背,让她靠坐了起来,将她半拥入怀中。
“好暖和,暖得......”她好困,“奇怪,明明才刚醒过来,怎么又那么困了。”
“困了就睡吧。”唐敬言轻抚她的背,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。
“你陪着我睡吗?”
“嗯。”
柳欣妍闭上了眼睛,几息之后,她又睁开了眼睛,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唐敬言的脸,“夫君,我有没有和你说过,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?”
“说过。”
“你长得那么好看,就该多笑笑啊,不然多浪费啊。”唐敬言没有笑,柳欣妍笑了出来,很温婉的,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夫人该有的那种笑脸,她练了好久,好多时候练得太多了,脸都僵了,久久缓不过来,但只要是为了他的,再累她也甘之如饴。
“接......是接不上了,让个绣工好的绣女帮我缝上去吧,针脚别太明显了。”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她完完整整地来,也想完完整整地走。
“好。”
死亡,和出生大约差不多,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,出生的时候,吸入人间的第一口气,死亡的时候,吐出人间的最后一口气。
她,大约是死而不甘,所以神魂不散。
唐敬言守着她的棺椁,‘她’守着他,这样的一辈子,其实也挺不错。
“唐同知,节哀!”
这个人,她是认识的,徐指挥使手下,有两个同知,一个是唐敬言,一个便是他。
“节哀?”唐敬言嗤笑了一声,好像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,然后他淡淡道,“不过一个女人罢了,死就死了吧,不然我唐家只怕就要绝后了。”
赵同知被唐敬言这凉薄的话噎了一下,所谓的‘节哀’二字本也不是他的真心话。
他不过是听说唐敬言不吃不喝地守着她夫人的棺木三天三夜,以为他这是人活着的时候不知珍惜,人死透了之后才后悔不迭,故意说来想要戳他的心窝子的。
这会儿看来,传言果然是不可尽信的,只怕这小子依旧是死性不改,准备借着他夫人的丧事憋什么坏呢!这么一想,吃过很多次闷亏的赵同知顿时警惕了起来。
做锦衣卫之前,沈航是养鹅的,一大群。之所以做锦衣卫,不是为了银子,不是为了权势,不是为了女人,就是因为锦衣卫看着特别威风,属螃蟹的一样,到哪儿都可以横着走。
没想到做了锦衣卫之后......名分是有了,干的事儿还和原来差不离。
“别抢别抢,都能吃饱。”
能把大雁喂出大白鹅的个头,再没人质疑沈航原来是做什么的了。
一眼看去,所有大雁都是成双成对的,只有一只孤零零地站着,瞧着特别显眼。
“送出去了?”有人在身后问道,沈航点了点头。
“寻的什么由头?”本来按照萧飒的意思,趁着夜色干干脆脆地把大雁往人院子里头一扔,这村子里头穷得很,相信没人会拒绝送上门的肉,偏偏老大说了,要合情合理不漏痕迹地往外送。
这和‘做好事不留名’算是异曲同工了。他们锦衣卫‘盛名’在外,名声坏得一塌糊涂,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不容易做件好事的时候却都是藏着掖着的。
听萧飒这么一问,本来有些颓的沈航猛地有了些精神,他眉头轻挑,颇有些小得意地说,“听没听说过什么叫做惊弓之鸟?......我等啊等,好容易等到她们出门了,进林子了,我才把小四放下,等小四开始往外走了,我就拉了个空弓......这样的话,她们就会误以为小四是听了弓箭的声音,吓得从天上掉下来的。白送上门的,她们肯定会要的。”
沈航究竟是怎么把这十几头大雁都编了号且分辨清楚的,萧飒不感兴趣。听了沈航的话之后,他略微有些心塞,一般来说,能配成对一块儿办事儿的,都是差不多的货色,所以在老大眼中,他看着也是个有头却没长脑子的吗?
“第一,你的小四,胖成那样,走路都困难,长着脑子的人都不能相信它能飞。第二,这个季节,这个地方,是不会有大雁路过的。”
“可是......她们把小四抱走了啊。”沈航梗着脖子,特别理直气壮。就像萧飒原来经常说的,过程如何不重要,重要的是结果。
不问自取视为偷,这一点,柳欣妍明白得很,春妮虽然说不出这话,但大概的意思她也是懂的。但原则、道德什么的,在咕噜噜乱叫的肚子跟前,全都是虚的。在两个小姑娘眼中,这就不是一只大雁,而是一大坨肉,煮起来、闻起来、吃起来都很香很香的那种。
在柳欣妍猜测这只胖得过分的大雁是有人养着的之后,春妮立马开始四处张望起来。看了一整圈下来,春妮盯着一点儿不怕人的大雁,嘴一抿,心一横,“四丫,跟上,动作快。”而后抄起大雁就往来路去。那动作利索得,就像怀里抱着的是团棉花一样。
直到这个时候,柳欣妍才发现春妮前头有多迁就她。可人的潜力总是能无限被挖掘的,柳欣妍前头觉得她是再也走不动道了,且也没法走得太快,但不过一会儿,她就已经能勉强跟上前头春妮的步伐了。
快到山下的时候,春妮的脚步慢了下来,刚才有多利索,现在就有多犹豫。
“四丫。”
“嗯?”柳欣妍的气儿喘得有些急。
“这只大雁......还是你带回家去吧。”
春妮不说,柳欣妍倒是真没想过这大雁该要怎么分。柳欣妍想起了她娘,她外祖父是个老秀才,她娘满打满算也能算是个书香门第的姑娘,识文断字,知书达礼......
当然,这些在七星村都不顶大用,在七星村里,不看各家媳妇肚里里头有多少墨水,只看她们能不能把家事料理好,能不能生儿子,能生几个儿子。她娘身子弱,杀个鸡都费劲,这么大只大雁,只怕处置不了。
“我......爹,他再过几天才能回来,我和我娘胃口都不大,吃不了太多,你们家里人口多些,你抱回家让你娘宰了,再送个四分之一回来给我就可以了。”
春妮摇了摇头,“我要是把它抱回家了,别说给你送回来一小部分,就是我......都未必能沾上一口。还是你带回去吧,最近天气还凉,这肉只要处置得当,能多放好些时日的。”
“我家里的情况,其实也不比你好太多。”
对于柳欣妍来说,读书知礼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,她娘就是太讲理了,所以处处被柳家人欺负,他们百般不待见她们母女俩,她娘却还十分努力维系这虚假的关系。
如果按照春妮的建议,她把这只大雁整只往回带,那么她娘只怕至少能送一大半到她爷奶那儿,替她长年在外求学的亲夫君尽孝道。按照她爷奶的惯常做法,一大半肯定是利落收下的,至于剩下的一小半,她爷奶也是不会留给她们母女的,她娘生不出儿子,她迟早要嫁人的,不管吃什么都是浪费的。
两个小姑娘一来一往的,商量怎么给它大卸八块,那大雁却十分安稳地窝在春妮怀里,小眼睛眨巴眨巴的,一副有点儿犯困了的样子。
“不然......咱们养着它,吃蛋?”既然吃肉那么纠结,那就换种方式好了。家里的鸡是养着下蛋的,下的蛋她奶天天让她三个堂姐轮流盯着,除非鸡一天下两个蛋,不然她和她娘一个蛋都是吃不着的。
春妮掂了掂怀里的大雁,觉得那份量极压手,鹅蛋比鸡蛋大,这只大雁的蛋,应该也不会小的吧?
“好,就养着它。等它下了蛋,咱们一人吃一半。”
是夜,准备给小四来收‘尸’的沈航,看到他家小四依旧活蹦乱跳的时候,心情着实复杂。老大说了的,把派给他养的大雁尽数送到这户人家之后,才会给他和萧飒安排新的任务。
沈航:“......”这任务,真的能顺利完成吗?
“所以......老大究竟为什么要给这户人家送大雁啊?那位农妇虽然长得满不错的,但年纪那么大了,和老大不合适的吧?”至于柳欣妍,沈航是自动忽视了的,说好听点,是雌雄莫辨,说难听的,那就是不男不女,往老大身上扑的那些个女人,随便拎一个出来都甩她十万八千里。
“可能......她们对老大有过恩情吧。”这也就能解释老大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报恩了,他们做锦衣卫的,越是亲近的人,就越容易受他们牵累。
他们也是人,是人就有疏忽的时候,与其千日提防着在乎的人被敌人伤害,不如一开始就疏远着。
都说人死,如灯灭。
柳欣妍却觉得,她除了无法再碰触到唐敬言之外,其它都和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两样。她会为了唐敬言的沉默而揪心,她会为了他的憔悴而心疼,她如生前一般痴痴地守着他,不愿离他左右。
她甚至想着,若是有鬼差来锁她的魂,她便是拼个魂飞魄散无法转世投胎,也绝不离他身侧,只为不忘却今生,因为有他即便短暂却不后悔的今生。
成亲三年却没有能给唐家延续一男半女,一直以来都是柳欣妍的心结。旁人当面的时候从来是不敢说的,因为她夫君是睚眦必报的‘唐阎王’,而她是很受宠的唐夫人。
但一旦她转过身去,说什么的都是有的,大多数时候她会当做没有听到,因为她们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全是事实,但三年啊,那么长的时间里头,她一个弱女子,总有憋不住的时候。
她,是问过唐敬言的,借着酒醉问过他是不是后悔娶了她,因为娶了她,所以旁人都子嗣绕膝了,而他却膝下犹虚。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?他说,儿女都是债,不要也罢。那样干净利落,听得她既悲又喜。
却原来......都是骗她的!
想哭却没有眼泪,没有了心却依旧觉得疼痛。原来他不是不嫌弃她,只是隐藏得太深,没有被她看出来。她仰慕他的才智,他却一直欺负她,因为她傻。
“夫君。”她伸出近乎虚无的,能穿透他周身的手掌,慢慢地放在了他的脸侧,假装如往常一般,抚摸他的脸,“你......”
真的喜欢过我吗?真的曾经放我在心上吗?突然有些庆幸,这些没法再问出口的问题,他或者会说出她盼着的答案,但却未必是出自她以为的真心。
多可笑,她都已经死了,还在求唐敬言的真心。红颜已然成了枯骨,是不是真心又有什么重要的呢?都不过是一场空罢了。
突然之间,就心灰意冷了,“你说的对,我不过就是一个女人,一个不自量力的女人,死了......不可惜的。”
可更多的,是不甘心,“可即便如此,夫君你能不能......别忘了我?就算你以后娇妻美妾,子孙绕膝,也别忘了我好不好?别忘了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你的傻妍妍,好不好?”
她是那么喜欢他啊,但飞蛾扑火的,又何止她一人,她凭什么觉得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呢?
“如果你长得不这么好看就好了。”她这一生,本以为该幸福该知足的一生,最后居然只剩下牌位之上冰冷冷的‘唐柳氏’三个字。
“对不住。本来想陪着你的,没想过你其实根本不需要。”他连她的人都嫌弃,更何况这逐渐腐坏的尸身和终会消散的魂魄。即便做了鬼,也该有自知之明才好。
外头,阳光正好。是不是曾有人说过的,鬼魂是不能见光的?一旦触及,便是魂飞魄散。
林枫,如果不是他的脚步有些许踉跄,她差点儿就要穿他的身而过了。
“大人。”林枫的声音比唐敬言更沙哑,神色比他更憔悴。如果他们之中,有个人会先倒下的话,那一定是林枫。
柳欣妍记得,夫君说过的,林枫其实不适合做锦衣卫,因为他是个心很软的人,学不来其他人的心狠手辣。但天时地利,普通人又如何能决定他们自己的出路呢?
“夫人......该下葬了。”
柳欣妍往外的‘脚步’一顿,认同地点了点头。人死了,就该入土为安,至于停灵延来世寿命的说法,她不信也不在乎,她早早死了,他却青春正茂,没有他的来世,她根本不想要。停灵,她将之视为另一种很特殊的陪伴,却终究忽视了......这骄阳之下,嗜人的高温。
“你管得太多了。”
“大人,夫人她......爱漂亮,您该给她留些尊严。”
“去领罚!”
“大人,夫人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,您难道闻不到吗?”
“滚!”
“......早知今日何必当初!”不知道唐敬言是否后悔了,林枫只知道他很后悔,如果早晚都是要违抗大人的命令的话,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动手呢?即便搭上他的一条命,如果能救回夫人还有她腹中子嗣,一命换两命,多划算的买卖啊!
“滚去领罚,不要让我说第三次!”
“大人!”
“来人,拖下去!”
柳欣妍看得很清楚,奉命来拖林枫的锦衣卫面上皆有隐忍之色。唐敬言,他怎么能?为什么,为什么要这样呢?既然并不那么在乎她......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解脱呢?
“你好好睡,没人吵你了。”
距离太远,柳欣妍只看他低下头去,如以往的她一般,在‘她’耳边轻声低喃了什么。原来她总觉得,这样近的距离代表着两人之人无以伦比的亲昵。现在,仅余下狼狈和难堪。
“枫哥,夫人刚去,大人心情肯定不好,您又何必招惹他呢?”
“可不是,您这前头才刚因为夫人领了罚,这伤还没怎么好呢,怎么又为了夫人触怒大人呢?夫人去都去了。您还是多考虑考虑您自己吧。”
“夫人她......本不该去。”还有那个化成了血水的孩子,林枫闭上了眼,又很快睁开,因为眼睛闭上的时候,他鼻间似乎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气息。
“嘘,枫哥,这话天知地知咱们心里头知道就成,虽然不知道大人究竟怎么想的,明明可以搭救夫人却偏偏袖手旁见......但大人毕竟是大人,他既然壮士断腕,那肯定是有......”
他本可以救她,却袖手旁观?很长一段时间里头,柳欣妍没有能明白这句简单的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,就像是唐敬言从前教她读书的时候,明明所有的字她都是认识的,但连在一起的时候,她就是说不出那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。
天上蔽日的云彩突然被风吹开了一朵,阳光照在了柳欣妍‘身上’,一阵灼热的疼痛之后,柳欣妍疯了一样冲着唐敬言所在而去,她忘了自己现在已经碰触不到她,她忘了他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,她忘了她已经一尸两命,连尸身都已经开始腐坏,臭不可闻。
她只想大声质问他,为什么不肯救她,她还怀着孩子!她盼了那么久的孩子!他们的孩子,他还那么小,不是她没有保护好他,是他的爹,他的亲爹,她一直盼着一直以为一定会来接他们母子的唐敬言,单方面果断地舍弃了他们。
“为什么?!”她以为的声嘶力竭,于唐敬言来说,不过只是一缕带着些热意的清风。下一刻,她的魂魄因为碰触到不再继续被浮云遮挡的阳光而碎裂开来。甚至来不及感觉到更多的疼痛,就已然消失无踪。
唐敬言一无所感,只是低下了头,亲了亲她被缝得不大好的断指,“凡是欠了你的,我都替你讨回来,可好?”那声音虽不大,却透着坚定,只是可惜,再传不到她耳中了。
嫉恨唐敬言的人都说,他男身女相,明明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却偏偏生了一张女子一般阴柔的脸。
据闻唐敬言刚入锦衣卫的时候,还去执行过不少男扮女装的任务,因着他那张得天独厚的脸,那些任务目标全都被他斩于刀下。
沈航刚听说那些个传闻的时候,默认那些都是个他们家老大的手下败将,光明正大地来,斗不过他们家英明神武的老大,所以故意在背后散播谣言,想要往他们家老大身上泼脏水。
男人勾男人,便是顺利完成任务,也不是什么好名声。
但这会儿,他们家老大静静地靠在窗边的床榻上,披散着头发,侧脸的弧度被阳光衬得柔和,皮肤白皙,睫毛纤长......
沈航:“......”好想见老大的亲娘,听说老大长得贼像她。
明明是自家的屋子,柳欣妍进门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。侧头看了眼还在蹑手蹑脚的沈航,柳欣妍突然有些烦躁起来。
“老......大掌柜的,我带人来给您擦药来了。”虽然很不想打断‘美人’沉思,但沈航已经开始慢慢说服自己接受他们家老大奇特的眼光。
“嗯。”如果不是唐敬言轻轻应的这一声,沈航都要怀疑他下一刻就会融化在这阳光之中。
因为想法颇多,柳欣妍从接近这间屋子开始就浑身紧绷,这会儿听到唐敬言出声,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张满了弦的弓,因为缺了箭矢,除了绷着便只能绷着,不然弓弦只怕要断。
唐敬言生病或者受伤,是很多人都盼着的事,他们盼着能趁他虚弱的时候,要他命,但强悍如唐敬言,从没给过他们这样的机会。
这般虚弱的唐敬言,柳欣妍却并不陌生,唐谨言的强悍从来是给外人看的,是用来震慑那些个用心不轨的人,对她......柳欣妍垂下了眼眸,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,不管他如何厉害,却终究是血肉之躯。
柳欣妍捏紧了手里装着金疮药的药瓶,这是沈航在进门之前给她的。
锦衣卫经常在外当差,受伤是难免的事,但外人不可信,同僚不可信,像金疮药这样治疗外伤的药,他们向来都是贴身带着的。这样的药瓶,她在唐府见过很多次。
柳欣妍低头看着手里熟悉的药瓶,唐敬言看着她,沈航来回看了两人几眼,一脸‘鲜花插在了牛粪上’的生无可恋。
本想伸手推柳欣妍一把,那手还差一个巴掌能碰到柳欣妍的肩膀的时候,沈航接收到了来自老大的警告目光。
碰都不能碰,这么宝贝的吗?老大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模样有什么错误的判断?特别重大的那种错误?!
不能动手,就只能动口了。
“愣着做什么,去给我们掌柜的上药啊!”
柳欣妍就着低头的姿势点了点头,正准备扒开瓶塞,沈航幽幽地来了一句,“衣裳还没脱呢!”
柳欣妍没有动,倒是唐敬言开始‘乖巧’地宽衣,沈航见唐敬言准备自己动手,忙出言阻拦,“大掌柜的,您身娇肉贵,脱衣裳这样的小事怎么能劳您自己动手呢?这丫......嗯,这位姑娘的亲祖母收了咱们两大锭银子,让这位姑娘好好照顾您呢!从今天开始直到您伤愈,您就还和原来在唐府一样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可以了。”
沈航话音一落,颇忐忑地瞄看老大对他的自作主张会有什么反应,只见唐敬言本来已经放在了腰带上的手慢慢地挪回了原处。
沈航:“......”突然有了种和老大心有灵犀的错觉。
给受伤的唐敬言宽衣,上药,柳欣妍并不是第一次做。唐敬言身边虽然是带着药的,但用的时候极少,因为很多在别人看来可能致命的伤处,在唐敬言这里,只是小伤,而小伤,是不需要浪费时间、精力上药的。有那个上药的时间,不如多解决几个敌人。
他不在意的,往往是柳欣妍心疼的。
由伤口渗出的血水会因为他的动作让血肉和衣裳粘连在一块儿,唐敬言自己上药的时候,向来是直接把衣裳扯掉,即便带下伤处的皮或者肉,他面上也不会有旁人那般狰狞的表情。
同样的伤口,若是由柳欣妍来处理,她会先用热水轻轻沾湿伤处,慢慢地将衣裳和伤口的皮肤分开,待擦干净伤口周遭的血迹,再红着眼,抖着手给他上药。
柳欣妍抬眸,唐敬言换了一身衣裳,那些伤口新鲜,稍稍动作就会出血,现在......只怕已经全和衣裳粘在一块儿了。
关于他的事,她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头记得清清楚楚,这样的习惯,是那一千个日夜之中,渐渐养成的,短时间内无法更改,换句话说,她不过看了几眼,就已经清楚地将唐敬言此次身上伤处的位置记了个清楚明白。
不知道旁的锦衣卫是如何,但唐敬言和他的手下,不论是腰带还是裤带,都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系法,不说外人,便是他们自己,在不熟悉这个系法的时候,也经常能体会那种‘大活人差点儿被尿憋死’的憋屈感。
刚跟着唐敬言的人,身边带着最多的,多是备用腰带和裤带,断它们总比尿裤子强多了。
至于这般为难自己的原因,老大的原话是,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人,不配做他的手下。
这样的系法,二十岁的柳欣妍会解,十二岁的柳欣妍是不会的。使劲扯了几下之后,柳欣妍气得一副七窍生烟的模样,而后先看看唐敬言,再看看沈航,转身就去找她娘的针线筐。
剪刀,在普通人手中,可以用来裁剪布料,可以用来剪窗花......在泼妇手中,它能多一个功能,让男人彻底绝后。毫无疑问,柳欣妍年纪虽然不大,但在沈航眼中她已经有了泼妇的潜质。
所以在柳欣妍抄着剪刀冲着自家老大过去的时候,沈航眼疾手快地解开了唐敬言的腰带。思考了片刻之后,他又顺手解开了唐敬言的裤带。
沈航:“......”我是谁?我在哪里?我刚才都做了什么?
柳欣妍:“......”
唐敬言:“......”滚!不要让我说第二遍!
为了省事省粮食,村中但凡养着鸡、鸭、鹅的人家都是将之散养的,就散养在家附近,让家里做不了太多家事的小孩盯着,孩子们玩心虽重,但有长辈承诺的鸡蛋、鸭蛋或者鹅蛋,都还是很卖力的。
柳欣妍和春妮捡到的那只大雁,上山回来的第二天春妮曾经十分认真地确认过,那还真是一只大雁,来路有些不明,自然是见不得人的。不能散养,便只能圈养,既然是圈养着的,柳欣妍和春妮可不就得给它好吃好喝‘伺候’着。‘伺候’好了,它才可能听话地下蛋。
为了将来源源不断的大雁蛋,春妮干劲十足,没事儿就顶着打猪草的名义上山,实际上好些草是给大雁吃的,说起大雁,多数都是被人一箭射死吃肉的,便是作为六礼必不可缺的存在,真正将大雁好生养起来的人家也几乎是没有的,大多数时候就是给喂点儿水,等一礼完结,它完成了应有的‘吉祥物’的使命,等着它的便是抹脖子的刀,褪毛的开水。
春妮给大雁喂草,完全是参照村里其他人喂鹅的经验。春妮都不懂的事,柳欣妍自然更不会懂。但她瞧着那大雁,过得还是颇自在的,一点儿也不焦躁,看着就如她们所猜测的一般,它是习惯被人养着的,已然没有了什么野性。
她爹不在家的时候,柳欣妍和她娘就像是这村中的外来户,除了冠了‘柳’姓,和柳家几乎没有太多的牵扯。在很多人眼中,她和她娘是很可怜的,没有了外家,连婆家也不管不顾。
她娘或者也是难过的,只是没有太多地在她跟前表现出来,但柳欣妍却觉得,这样很好,自在得很。不过她知道,这自在日子不会太久了,因为她爹就快要回来了,待她爹回家,她和她娘便又成了柳家的人。
春妮的情况比她更惨一些,同样因为身为女娃而不被待见,春妮她奶还不停地使唤春妮,从鸡鸣睁眼开始,春妮基本就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,她奶总是能在她做完一件事的下一刻给她找另一件事情做。
“四丫,我今天只怕没时间上山给小灰弄吃的了,小灰要是饿瘦了不肯下蛋了怎么办?”春妮一脸可惜,说得就好像这叫小灰的大雁曾经在她跟前下过蛋一样。
柳欣妍转头看了看眼神特别无辜身量特别庞大的小灰,直觉它就算饿上七八天,也能比村里的大白鹅要大上不少。不过养了几天下来,柳欣妍也不怎么惦记它的肉了,倒是它的蛋,柳欣妍觉得还是可以指望一下的。想着这几天都好好喂着了,如果就饿了一天的肚子,本来能下蛋的结果它给憋回去了,那确实是有些可惜的。
“你没时间上山,我有啊,我去,保证不让小灰饿着。”
“你,你认识猪草吗?”车前草、马齿苋、苦菜等便是春妮口中的猪草,很多鹅也是能吃的,小灰从第一次开始就吃得挺香。
倒不是春妮不肯相信柳欣妍,实在是上回一块儿采蘑菇,她一采一个准,全都往有毒的那些个去,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。一朵毒蘑菇能放倒一家人,一根毒草放倒一只大雁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。
这种被质疑的感觉,说真的,很有些不好。柳欣妍年纪变小了之后,脾气也有些倔,还有些要强。
“怎么就不认识了,最近这草虽然是你采的,但不都是我喂给小灰的吗?我天天那么瞧着,就算原来不认识,现在肯定也认识了啊。”
春妮看着一脸‘聪明相’的柳欣妍,信了她的信誓旦旦。
......
自重生之始,柳欣妍便曾很多次不经意间想过,她会不会再次见到唐敬言。但更多的时候,她努力忽略这样的可能性。
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,两年之后的秋天,她不能上山,十四岁的柳欣妍救过唐敬言一次,这一回她不想再做那个‘好人’。毕竟好人命不长,好人没好报。
上一回‘见’唐敬言的时候,她‘躺’着,他坐着,这一回,两人的处境换了换。
她今年十二,唐敬言年长她十岁,他们本不该这么早相遇的。不对,他们根本就不该相遇。
二十二岁的唐敬言,依旧长着那张她最迷恋的脸,和她初见他的时候一般狼狈。当年她的心多软啊,看他这样只想竭尽全力救他的命,现在......有那么一瞬间,她甚至想要了他的命。
因为这会儿的他是那么脆弱,脆弱得只要她举起那边树下那块尖利的石头朝着他的头猛砸几下,或者用那边的树枝朝着他的脖颈刺上几下,待得入了夜,他便会因为身上浓郁的血腥气息,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。
即便剩下几块骨头,也再不能证明他的身份。
柳欣妍跨出第一步的时候,忽然就落了泪,为自己的恶毒念头。
唐敬言教过的让她防身的法子,她居然想用来杀了他。他们之间,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?
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心里和他互许终身,结果下一刻所有一切都变成了她的自作多情。
“为什么?”她轻轻地动了动唇,没有发出声音。因为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回答她的这个问题,她想知道的答案,在三十岁的唐敬言身上。
那个唐敬言,她曾经为他掏心掏肺,曾经和他相濡以沫。这一个......
敛息的功夫,是暗卫们十分擅长的。林枫和萧飒都各自学了,至于沈航,他不会敛,但会憋。
林枫和萧飒能学会敛息,是因为他们性子之中都有沉稳的一面,沈航么......颇有些跳脱,就像这会儿,林枫和萧飒都纹丝不动,仿若和周围的树木融为一体。
只有沈航,在看到哭得眼睛红红的小姑娘......嗯,看那团髻应该是小姑娘吧?那脸真是......一言难尽。
小姑娘眼睛红红的,哭得哽咽,沈航觉得她应该是被老大的惨样给吓到了,继续憋气,不然再吓一次,她可能要被当场吓死的。
看着她扯老大的腰带,沈航继续憋住,老大的腰带好多好看的姑娘都想扯一把,结果几乎没人能近老大的身。
直到看着她一边哭一边把老大的衣裳给扒了,往怀里一抱,还顺走了老大的玉佩那些看着就应该值银子的东西的时候,沈航终于没憋住,开始倒吸冷气。
老大这般绝色,这个小丫头居然只想劫财?真是......白瞎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了啊!